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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05月20日

詹娘舍

★庞博

“亲爱的旅客,由成都西开往拉萨的Z322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,请乘坐本次列车的旅客,带好您的行李物品在3A、4A检票口检票进站,到2号站台上车……”走过偌大的候车厅,当一阵阵熟悉的广播声再次回荡在我耳边时,一位老人慈祥的面容和坚毅的目光又浮现在我眼前,久久萦绕心头,难以忘怀。

西藏,一个神秘而美丽的地方。每当提起那片雪域高原,都会让我联想到悠闲吃草的牦牛、随风响动的经幡、清澈见底的海子、日光铺满山顶的雪山……那次西藏之旅是在四年前,儿子刚小学毕业,我们一家三口便背上行囊踏上了去西藏的旅途。虽说我与妻子提前一个月就做好了旅游攻略,但随着列车缓缓开动,我们还是没有按捺住激动的心情。我们不停地打开手机仔细研究起途经的景点,生怕遗漏一处而留下遗憾。时值假期,带着孩子一同出游的乘客很多,坐在我们对面卧铺上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古稀老人。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,静静地望着窗外,丝毫不在意车厢内传来的阵阵喧闹声。随着夜色降临,困意袭来,我和妻子准备到各自的卧铺休息。这时,我发现对面的那位老人还静静地坐着:“老人家,这么晚了还不休息?”我看了看表,好心地提醒他。听见我的问话,老人这才回过神,连忙点头答应着:“我再坐会儿,小伙子,你先睡……”说完,他便又扭头看向那漆黑的窗外。

深夜,一阵长长的鸣笛声将我从梦中惊醒,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,才知道是因前方隧道施工列车所发出的提醒信号。正想翻身再睡时,我却惊讶地发现老人仍然坐在那里,双手似乎还不停地把弄着什么东西。我有些好奇,不料此刻老人却将手中的东西塞到了枕头下,然后缓缓躺下了。那晚,老人奇怪的举动让我一直辗转反侧,久久不能入眠……“请大家将车票准备好,开始查票了。”清晨,列车员的喊声将我叫醒。起身拿票之时,列车员已走到了铺边,只见他接过老人递来的车票,微笑着说:“老人家,吹首曲子给我们听听啊!”让我没想到的是,老人竟点了点头,随即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把银色的口琴……

随着口琴声的响起,一首《相思》宛如天籁之音般在车厢里飘荡。那一刻,我被优美的旋律所陶醉,回忆起了曾经的美好岁月,思念起了远方的亲人。曲毕,有乘客带头鼓起了掌,我也忍不住夸他:“老人家,您吹得可真好听!”老人听后微微一笑,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张地图:“我准备去这里,把这首歌吹给我儿子听。”他指着地图上一个画着红圈的位置。我定睛一看,是西藏境内的某处地方,可上面没有详细的标注,不禁有些纳闷:“这里是哪啊?”老人却笑而不答,慢慢收好地图,转身又望向了窗外。

下车的时候,老人走在我的前面,而他的行李则被列车员一直帮忙拎到了出站口。离别之际,列车员有些不舍,反复叮嘱老人保重身体,来年再见。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和站在一旁满脸疑惑的我,列车员这才告诉我,老人地图上画圈的地方是西藏军区的一个边防哨所,位于喜马拉雅山南麓的亚东县境内,名为“詹娘舍”,其名是从藏语音译而来,即“雪山孤岛”的意思。因哨所海拔高达4600多米,且常年积雪、山尖突兀、云遮雾绕,连雄鹰都难飞过,所以又被称为“云中哨所”。2007年,詹娘舍哨所发生了雪崩,导致3名边防战士牺牲,而老人的儿子就在其中。在整理他的遗物时,老人发现了那把儿子生前最喜欢吹的口琴。于是,在每年大雪封山之前,他都会不远千里,来到哨所的雪山下吹响口琴,让悠扬的琴声伴随在儿子身边。

老人的故事感动了我。那一刻,我仿佛看见他站在雪山之巅的哨所旁,吹着口琴,骄傲地看着儿子穿着军装,挺起胸膛,庄严地站在五星红旗下,保卫着祖国的边疆,守护着人民的安康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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